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救援队员拒灾民送来食物:没干活呢 不好意思吃

50岁的康叔叔背着83岁的婶婶去看病 特派记者 陈荣辉 摄
本报记者黄小星(左一)在通往宝兴的路上采访 特约摄影 黄山

  关注四川雅安7级地震·直击

  救援者:拉紧头盔,一溜小跑

  寻亲者:焦灼前行,找到亲人,腿都软了

  沿路村民:热茶供应,温暖不断

  “部队恨不得一铲子挖到宝兴县(雅安市一个县)!”

  昨天傍晚5点,经历17个小时抢修,四川省道210线宝兴县灵关镇至宝兴县城段抢通,这意味芦山地震灾区的生命通道全线打通,形成都江堰—小金县—宝兴县—芦山县—雅安市的生命环线。

  雅安芦山7级地震发生后,尽管有救援力量赶到重灾区宝兴,但因为交通通讯中断,灾情不明,宝兴一度成为孤岛。截至21日凌晨,宝兴已经有26人遇难,2500多人受伤。

  昨天,800多位消防官兵,带着11条搜救犬和救援设备,徒步抵达宝兴,救出被困群众98人(其中生还96人),转移疏散3166人,通讯、电力、供水在陆续恢复中。

  昨天17点,伴随着一路塌方、飞石和余震,我跟随救援人员徒步9个小时,行走20公里,抵达震区最后的“禁地”宝兴县城。特派记者 黄小星 发自四川宝兴

  “看到路面有碎石,

  尽量走快一些,注意头顶!”

  清晨6时,和几位同事连夜赶路,我只在颠簸的高速公路上睡了一小时。

  由于道路封闭、交通管制,没办法,我们包了当地人的摩托车,前往35公里以外的震中芦山。

  我目睹了这座小城从睡梦中醒来。墨蓝天色下,依稀仍可见它宁静秀丽的轮廓。而路边三三两两的人群,匆匆搭起的简陋塑料棚,昨天,这里的人们一夜未眠。

  在人声鼎沸、赈灾物资大量集结的芦山县人民广场,我听说,宝兴可能是最后的“禁地”。于是,上午8时,我没有丝毫迟疑地跟随武警的救援车辆,赶赴宝兴。

  我的车程很快戛然而止车辆在距离宝兴40多公里的地方停下来。我们被告知,前方道路大面积塌方,多处堵塞。于是,如同刚刚过去的那个静夜在雅安大街寻觅摩托车,我再一次迈开双脚。

  我先是遇到了他们头戴印有“芙蓉救援”“泸州救援”“珙县救援”等字样头盔、身着醒目橙色制服的救援队员。他们扛着铁铲、榔头、钢钻……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负重前行。

  一个救援队员告诉我,这样的路上生活,对他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。他们中许多都是退伍军人,参加过多场矿难救援,许多人,还亲历汶川地震、青海玉树地震等多次灾难救援。

  队伍整齐而有节奏地行进,领头人手中的旗帜始终高高飞舞。

  头上是峭壁,身边是悬崖,脚下是呜咽的宝兴河。我看到,每当经过乱石密布的地段,所有的救援人员都是一个姿势:拉紧头盔、一溜小跑,不时抬头望望,防止被飞石砸伤。

  他们还会不时提醒身边素昧平生的同行者:“看到路面有碎石,尽量走快一些,注意头顶!”

  “你们怎么样了?怎么样了?

  怎么样了?”

  接着,我遇到了47岁的她。她穿着漂亮的玫红色连衣裙和黑色的打底裤,脚上却套着一双极不相配的球鞋。听说我是记者,她连忙摆手:“我没得空!我要去宝兴找我女儿!”接着,她对着丈夫埋怨起自己:“早知道今天要走这么远的路,我就不穿裙子了!”

  她姓王,四川乐山人,目前是全职太太。女儿2008年从乐山嫁到宝兴,她原本不乐意,觉得乐山经济环境要好一些,但看到白净的女婿,她也就同意了。

  如今,她的女儿、女婿、小外孙、亲家母、婶婶,全都失去了联系。她说,自己也尝试发过信息,“你们怎么样了?怎么样了?怎么样了?”

  她的短信,一连串问号,始终没有人回答她。

  颠簸的山路上,她和我说起女儿。她说,女儿特别孝敬她,听她的话。春节回娘家,女儿竟带来了大白萝卜和大白菜原来,两样菜是女儿在菜园里种的,特地带来给妈妈尝尝鲜;为了哄妈妈收下自己给的钱,她还把红包藏到衣柜里,等离开家一个小时了,再打电话让妈妈收好。

  从4月20日上午11点50分,到我和她在山路上同行的4月21日10时,其间她只吃了一两米饭。

  步行近一个小时后,我们停下休息,25岁的姑娘小王进入我的视线。她一边喊着自己太累了,一边从包里拿出饼干。她从成都来,搭着志愿者的电瓶车进入芦山县城。“我们一大家子、几十口人都在宝兴盐井乡,全都失去了联系。”

  “人家远道而来帮你,

  你总不能让人家寒心是不是?”

  中午12点,走了4小时的我,搭上救援人员的敞篷东风大卡车,到达宝兴县灵关镇中学,这里有一个临时的救灾安置点。

  这里的气氛紧张而有条不紊:有伤员在搭建起的简易病床上输液治疗,家人在一旁不眠不休地陪伴;有个将近90岁的老太太,因为伤势较重,需要转到成都治疗,一条生命通道,很快开辟出来……

  当救援人员赶到,志愿者立刻为他们送上饭菜。昨天的午饭,除了茶叶蛋和配了榨菜的稀饭,还有汤圆。有救援人员匆匆吃完,就躺在草坪或地板上打个盹儿。剧烈的日光下,经过他们身旁,能不时听到响亮的鼾声。

 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,他们的鼾声会停:每当感到大地轻微晃动,他们会像触电一般迅速弹起不时袭来的余震,让他们没有办法打一个轻松的盹儿。

  芦山到宝兴的一路,依然山清水绿。只是丑陋的裂纹在房屋上肆无忌惮地蔓延;整片灰色的屋顶,垮塌如同低垂的羽翼;许多路面如同被恶作剧拧坏的玩具……我看着路边脸上余惊未消的人们,忽然在想,如果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,他们依然将会过着最静美的岁月。

  令我庆幸的是,温情和互助,在大灾面前,依然没有丧失。正如墙上无处不在的横幅:感谢远道而来的你们!辛苦了!

  我看到,一个戴着金链、左耳戴着耳环的货车司机,正一勺一勺地喂他女朋友吃饭,货车司机偷偷告诉我,相识时,她才15岁,女朋友相中他就因为他对人好;一个衣着朴素的旅馆老板娘,手里提着一兜青椒和一兜苹果,她说,儿子和丈夫都赶去免费运载志愿者,她买了700元的油布,搭了一个简易棚子,收留了五六十人“人家远道而来帮你,你总不能让人家寒心是不是?”

  人与人之间的温情,来得自然而然。一路上,我总是能遇到热心的村民,他们请我坐下,捧上一碗热茶,临别时还特别叮嘱我,姑娘,你要分外小心啊!

  “我们没怎么干活呢,

  怎么好意思吃你的东西!”

  13时,离开宝兴县灵关镇中学,我搭上了志愿者的摩托车,穿过一座晃晃悠悠的铁索桥,来到这段行程中最艰难的路。路面上躺着横七竖八的大石块。一不留神,我被一块坠落的小石子砸到了手背,瞬间乌青。

  15时45分,我来到老关口。此前,通往宝兴的生命通道被逐渐打通。而这里依然冥顽地堵死,只要推土机一清障,头顶上方的泥石流,就报复性地袭来。

  如果说,之前看到的泥石流像黄色的蒙蒙雨,这里的泥石流,就是倾泻而下的瀑布。

  大部分的救援人员和部队官兵,也都无奈在此停下。而我,也和之前偶遇的小王重逢。她冲到队伍的最前面,睁大眼睛,等待着通行的消息。

  和她一样,这里集结了越来越多的寻亲者,有焦灼,有希望,也有对眼前这障碍一丝不甘如果跨过这里,他们将能到达宝兴县城。

  有人试图沿着泥土路滑下山崖,沿宝兴河河床抵达上游。但最终,越来越多人从这条危险的断头路折返。

  16时55分,阻挡寻亲的最后障碍,终于被打开。此时,不只是从芦山徒步赶来的他们,更

  多人也从宝兴县城的方向涌来,等待赶往灵关等地。

  我听到,身后的小王突然发出一声尖叫:“妈妈,妈妈!”

  一个戴着绿色迷彩圆帽的40岁的妇女,与她擦肩而过。小王迅速冲上前去,拼命抓住她的肩膀原来,妈妈惦记着山下的女儿和儿子,于是,找了一辆车,赶到这里。

  小王的妈妈笑得合不拢嘴。她接过女儿的双肩包,指指女儿,对我说:“她哪里走过这么远的路!”小王也开始对妈妈撒娇:“原先一路上走得都挺有劲儿的,一见到你,忽然就觉得腿软了!”

  妈妈带着花生、瓜子、雪饼,还有从盐井买来的新鲜樱桃。听妈妈说,家里的老老小小全都平安,小王拿着樱桃,开始热情地邀请我吃,还分发给素昧平生的救援队员。一个队员摆摆手,拒绝了:“我们没怎么干活呢,怎么好意思吃你的东西!”

  我忽然觉得,一路遇到的他们,都是在寻亲有的人在寻找至亲的道路上不畏艰险,而有的人,寻到了如亲情般温暖美好的人情味。

  熊熊的炉火升起 饭香扑鼻而来

  17时左右,我抵达宝兴县城。昔日的“熊猫古城”中,古色古香的特色建筑旁,处处可见在路边搭简易棚子的人们。

  在离县城入口最近的救灾安置点红军广场上,34岁的居民张利民吃上了这两天来的第一餐肉。由于前两天物资无法运来,接连几餐他都是吃白粥与泡面。此时,在他和其他灾民的身边,工作人员架起大锅,熊熊的炉火升起,饭香扑鼻而来。

  宝兴中学的体育场上,暮色中,救援人员搭起一顶顶天蓝色的帐篷。许多人围在一台18寸的彩色电视机旁,密切关注芦山地震的最新灾情。

  此时,和他们一样,我也在寻找一顶可以栖身的帐篷。有消息说,今夜,宝兴或许将迎来一场雨。

  比这更让我揪心的是,此前在路上偶遇的四川乐山的王大姐,她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。我特意循着她描述的女儿住所那所住所与宝兴汽车站一街之隔,背靠着山崖,在三层楼上加盖了一层,门前有一块篮球场大小的空地。只是,我找到的这个与她描述极为相似的住所,却因为地震坍塌,无人居住。面前,正对着奔腾作响的宝兴河。